第238章失蹤的都是孕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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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在石河村的李雲月，自然無法第一時間得知程萬裏，都帶著手下的人，躲到何處去了。
這裏地處鄉下，消息閉塞，多數的消息，她也只能從不斷從外地逃難過來的百姓口中得知。
晚上吃飯之前，坐在飯廳裏，還沒拿筷子，梁氏就長長吐出一口氣，分明是心中大石落地的表露。
“那燕國將士，終於從我們夷州城離開了，想來咱們大齊的將士也不是吃素的，如今可算好了，日子終於要太平了。”
和梁氏抱有同樣想法的人家不在少數，自從廖奇偉被捉走那時候開始算起，夷州亂了也有三個多月了。
那時候他們還在栽種水稻，而今也已經差不多可以收割，城中暫時未有知府，屆時將無人來逼迫他們上稅了。
人人臉上都是笑意，這個晚上大家吃飯時，心頭都是無比暢快的，和現下梁氏的表現，分毫不差。
李雲月安靜地吃飯，沒回應。
安志柏倒是擡頭看她一眼，見她不語，不免覺得有些詫異。
“嫂子，你不認為咱們的平靜日子要來了嗎？”
“……再要不了多久，我便要生了，吵鬧的日子就要來了呢，哪能平靜？”李雲月顧左右而言他。
這件事她並不樂觀，畢竟程萬裏還未徹底離開夷州境內，大概馬業輝和安七墨他們也還在追逐程萬裏。
再有江州和滄州，還未收覆，何來的平靜可言？
不過，她也不會在此時，嚇唬梁氏和安志柏，他們樂觀些，日子才能過得下去。
“也對哦，孩子就是容易鬧騰，到時候咱們家就熱鬧了。”
說到孩子，梁氏的註意力立即被轉移，算了下日子，已經不剩一個月的時間了，哎呀，這大半年來，夷州發生了這許多事兒，她也擔憂了大半年，如今可算是快要熬到頭了。
關於戰爭的話題，就這樣結束了。
興許是快到生產之期了，夜晚睡覺之時，梁氏總不放心李雲月，幾次在樓下喊她，問她的情況如何，是否有不適。
得到李雲月的回答，她才又回房去睡。
她不累，被擾了幾次睡眠的李雲月，倒是累了。
在現代時，她沒生過孩子，對這方面經驗不足。到這個時空，關於生產的書籍又沒有，只能從旁聽說，而她聽到的，也大多是可怕的說法，如此不聽也罷。
梁氏晚間確定她的情況，想必是有道理的，這麽想著，李雲月便也沒有起床氣了。
吃了早餐之後，她如常去往書院，給孩子們上課，孩子們大概也都聽說燕國將士被趕走之事，臉上都是歡快笑意。
孩子的笑最能治愈人，李雲月看了，心情也不由得大好。
原本是非常平常的一天，豈料，下午李雲月回到家之時，卻聽到屋內傳來哭聲，她進屋一看，才發現哭泣之人，正是梁氏。
她內心咯噔一聲，驀地明白，梁氏必定知道安七墨在軍中之事了。
先前大夥兒忙著躲避戰亂，對於上頭的人，並不關心知曉，可如今不同了，在自身安全得到保障之後，大家便開始好奇外界情況，便也得知這次將程萬裏趕出夷州城，也有安七墨一份功勞。
知曉此事的人，當這是安家的一份榮耀，便前來告知梁氏，豈料梁氏並不知道自家兒子，早已上戰場一事。
李雲月和安志柏到家的時候，前來告知梁氏此事的人已經不在，獨留梁氏一人在屋中哭泣，聽聲音很是悲切，令人不忍。
李雲月雖然已經猜到是什麽事情，卻也只能裝作不知，上前詢問：“婆婆，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？你為何哭成這樣？”
梁氏以手捂著臉，李雲月便伸手去拉她的袖子，卻被梁氏一把甩開。
“我七墨上戰場之事，你早已知曉，是也不是？”
梁氏擡起頭，面上老淚縱橫，好不傷心。
安志柏身軀猛地一顫，什麽情況？兄長去了戰場？
“他說什麽去平陽城找馬業輝，那事兒分明就是假的，馬業輝就在夷州境內，而七墨也在，這次是他們共同聯手，將程萬裏趕了出去！李雲月，你還想騙我到幾時？”梁氏怒喝。
她既擔憂自家兒子的安危，又惱火這兩人沒告知她，安七墨去的是戰場，而非去平陽城！
五六個月的時間啊，他們竟欺騙她這麽多個日子！
她身為母親，從不曾為安七墨祈願過！
“李雲月，你身為婦人，怕是不曉得戰場上刀劍無眼，我兒若不小心，便回不來了，是不是？你若知曉這些，如何能夠欺騙我這般久？”梁氏心中憤怒，忍不住一直數落李雲月。
李雲月安靜地站在一邊，她早就知道梁氏在得知這件事之後，必定會大發雷霆，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，故而不會頂撞梁氏任何。
其實這幾日，她便已經猜到，梁氏肯定會在這幾天，得知安七墨已經上戰場的消息。
所以，她並不意外這件事在今日被梁氏得知。
梁氏心寒，繼續數落，“是不是你覺得我老了，一只腳已經踏入棺材裏了，這種事就不需要告訴我了？若我死之前，七墨沒能歸家，你是不是要告訴我，七墨在平陽城內還沒處理完事情，不能回來送我一程？”
“不是的，婆婆，您身子硬朗，至少還能再活幾十年，而七墨肯定會歸家的。我們有多想他回家，他也就有多麽想念我們。”李雲月知道自己得應聲，否則梁氏得不到回應，只會更加心寒。
“他想念我們有什麽用處？他上戰場之事，我同意了嗎？這個逆子！你身為他的媳婦兒，你竟眼睜睜看著他上戰場，也不阻止！你心裏到底有沒有這個夫君啊？”梁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，哭得甚是傷心。
李雲月蠕動著嘴唇，一時間無言以對，她的眼圈也有些酸澀，她連忙仰起頭，閉上眼睛，不讓眼淚掉落下來。
身為大齊子民，敵人進攻之時，安七墨有武藝傍身，若他不去戰場，他將會覺得自己是個不完整的人。
她能理解他的感受。
可古往今來，上過戰場、殺過人歸來的將士，在某方面看來，也已經變得不完整了。
在這場抉擇中，安七墨為難，她也十分為難，可這種事哪裏有什麽對錯呢？
梁氏忽然從椅子上站起，雙手擒住李雲月的肩膀，“你去把我的七墨喊回來！你是他的媳婦兒，你看不住他，便是你沒本事！你去給我叫我的兒子安然歸來呀！”
李雲月任由她晃著，沒有反抗。
卻是安志柏看不下去了，上前試圖分開她們兩人。可梁氏太過傷心生氣，安志柏根本撼動不了她。
情急之下，安志柏大聲道：“娘，嫂子肚子裏還有孩子，她出事了你才開心嗎？快放手，不許再晃了！”
梁氏如同被人打了一棒，忽地反應過來，眼淚雖然還在簌簌往下掉，但她已經小心地松開李雲月的肩膀，捂住鼻子轉身蹲在角落裏，自顧自地繼續哭著。
梁氏本身就很纖瘦，現在她蹲在角落哭泣的樣子，怎麽看就怎麽淒涼。
安志柏的眉頭皺起來，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，李雲月看著他，以目光告知他，不要緊張，先讓梁氏哭一會兒。
之後她就拍了幾下安志柏的肩膀，壓低聲音說：“我去做晚飯，你在這裏陪著。”
然後她就直接進入廚房內了。
她一直在廚房裏，準備著晚飯，途中沒有出來過。
梁氏傷心，她也不好受，上戰場的人是她的夫君，她的擔心不比任何人少。
晚飯做好，天色已經差不多完全黑了，李雲月出來，發現梁氏還坐在椅子裏，捂著臉哭，顯然是安志柏怕她蹲久了腿麻，扶她到椅子上坐的。
李雲月走過去，示意安志柏去打盆熱水過來，給梁氏洗臉。
她自己則站在梁氏身邊，道：“婆婆，現在程萬裏已經被趕出城內，我們大齊取得勝利了，這就說明至少現在七墨是安全的，相信再要不了多長時間，他便能回家。”
梁氏沒有理會她。
“七墨上戰場這件事，沒有告知您，的確是我們不對，現在七墨還沒回來，我就代替他，向您道歉，連著我的那一份，也給您道歉。回頭我生了孩子、七墨也回來了，您若還氣不過，便動手打我們一頓，讓您消消氣。”
梁氏還是埋著頭在手掌心裏，沒有給李雲月任何回應。
李雲月嘆了口氣，“婆婆，七墨是血性男兒，他是您生下來的，您比任何人都了解他，如今他能在戰場上，取得自己的勝利，他自豪之餘，肯定對您也充滿了感激，因為他知道，沒有您就沒有他啊。”
說著，李雲月試探性地將手落在梁氏的肩膀上，見她沒有抵觸自己的觸碰，她輕輕地捏了捏梁氏的肩膀。
“婆婆，志柏已經打水過來了，洗把臉吃飯吧？再要不了幾日，七墨便回來了，他若是見您瘦了，怕是心裏也不好受。您也要健健康康的，等他回來才是啊。不然他回來了，您卻病了，那該多不好啊是不是婆婆？”
說到後面，李雲月的語氣，就如同哄孩子似的。
梁氏雖然沖她發脾氣，可那也是在情急之下才會那樣，等她冷靜下來之後，就會知道，李雲月也沒錯。
現在梁氏就在逐漸冷靜，故而她沒有推開李雲月，而是順著李雲月給的臺階下，擡起頭來，就著安志柏端來的熱水，洗臉洗手。
見梁氏的情緒得到安撫，李雲月和安志柏都松了口氣，晚飯時分，氣氛自然是非常沈重。
而梁氏只吃了半碗飯，就不願意吃了，任憑李雲月和安志柏勸她再多吃一點，她就是吃不下，且早早的就回房休息了。
飯廳裏，頓時便只剩下李雲月和安志柏相對而坐。
安志柏重重地嘆了口氣，好像也沒什麽吃飯的胃口了。
李雲月見狀，給他夾了筷菜，“你哥離開家之前，我向他承諾了，要將你和婆婆照顧好，現在婆婆年齡大了，你也比以前懂事了不少，所以，在你哥回家之前，我還需要你和我一起，將婆婆照顧好。”
安志柏看著碗裏的菜，再看看李雲月，端坐著沒動。
“有什麽問題，你盡管問我，但凡我知道的，都會告訴你。”李雲月說道，她知道這會兒安志柏肚子裏，肯定有很多疑問，否則也不會是這種心事重重的模樣。
“我哥帶著人來到夷州城，和程萬裏對上之後，你和他見過面嗎？”安志柏抿了抿唇，問道。
李雲月點頭，“見過，他比以前瘦了點、黑了點，但他還是以前的他，一樣英俊、一樣厲害。”
“那這次將程萬裏驅逐出夷州境內之後，他會回家嗎？”
李雲月咀嚼了幾下嘴裏的飯，好久才道：“或許會回來吧。”
至於回來多久，就完全是個未知數了。
但安志柏聽到說兄長會回來，就已經很高興了，此時的他還沒有想到，安七墨會回來，但很可能回來之後，他很快就會走。
兩國之間的戰爭，哪裏是這麽容易，就結束的？他們只是暫時打贏了程萬裏而已，不是徹底打贏燕國。
但安志柏沒問，李雲月也不會主動說。
安志柏又強行逼迫自己吃了半碗飯，才結束這頓晚飯。
李雲月去睡覺時，想著今晚婆婆應該不會像昨晚那樣，不時地喊自己以確定自己的情況了。
然而事實證明，她想錯了，梁氏心中再有氣，也還是關心她的狀況，萬一半夜羊水破了，李雲月又睡著，完全不知道，問題就麻煩了。
所以，夜裏梁氏還是喊了李雲月幾次，到早上就沒什麽事兒了，李雲月和安志柏早起吃早餐去書院，梁氏說身體不舒服，就繼續在床上躺著。
他們也沒勉強她起床，都知道她精神狀態不好，躺一躺也無妨。
接下來的兩天，他們家的氣氛一度很緊張，梁氏的狀態一直沒緩和過來，李雲月很擔心，她會重病。
而她自己，也要自己去看大夫，給她診脈，確定一下腹中胎兒現在如何了。
所幸，她從大夫那兒得到的答案，都是好的，暫時不用擔心，只需要安心等待孩子出生便可。
如此，李雲月倒也稍稍安心些。
只是她到底是第一次懷孕，心中總有些不確定性，在這種時候，平日裏大家關於生孩子的言論，在她腦海中變得格外清晰起來，對她的情緒多少產生了些許影響。
這不是好征兆，李雲月自己知道，她也在努力地做著調整。
好在兩天過後，梁氏自己也調整過來，即便還是不大樂意和李雲月說話，但也至少能夠正常過日子，減輕了李雲月不少的憂慮。
卻說此時，安七墨和馬業輝還在對程萬裏窮追不舍，按照道理來說，在戰場上，窮寇莫追。
但安七墨和馬業輝卻都知道，這個程萬裏不會這麽輕易，就放棄夷州，畢竟他在夷州生活了這麽久。
加之江州還有燕國的人，若程萬裏和江州的那位將軍取得聯系，兩者聯手起來，再來攻打夷州城，於夷州來說，又將是一場浩劫。
基於以上種種，安七墨和馬業輝自然是怎麽也不能放程萬裏歸去，那無異於縱虎歸山。
即便是不能捉住程萬裏，也萬萬不能給程萬裏喘息的時間。
而程萬裏此時，正帶著自己手下的人，不斷逃亡，他一直試圖和身在江州的人取得聯系，可屢次被安七墨和馬業輝的人給斷掉。
他既搬不來救兵，也無力逃回去。再者說了，他也不願意回去，先前他占領夷州的消息傳回燕國去，燕國君主對他讚賞有加，那段時間他在燕國的聲望空前高漲。
即便他不在帝都，卻也能想象得出，自己會被怎樣的盛讚。
故而現在被趕出夷州城，他怎麽也不願意回去的，除非到最後生死存亡關頭。
當然，也有手下的人，勸諫他還是想個辦法先回去，莫要拿上萬將士的命，去做無辜的犧牲。
程萬裏全然沒將此等勸諫聽進去。
這段日子，他雖然在逃亡路上掙紮，卻也讓手下的人，打聽到了些許有用的消息。
比如說，燕國此時副將安七墨，家中母親弟弟還有妻，住的地方隸屬夷州，且住在的村子石河村，距離夷州城僅十公裏的距離。
還打聽到，安七墨的妻李雲月即將生產，而安七墨是十裏八鄉出名的寵妻之人。
得到這些消息之後，程萬裏便想著，將李雲月捉來，威脅安七墨臣服於自己。即便安七墨不臣服於自己，也沒關系，他手裏捏著李雲月的命脈，多少能夠控制安七墨。
就算安七墨寵妻的名頭不真，他不是非常重視李雲月，也無妨，李雲月肚子裏懷有孩子，沒有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的！
確定了要怎麽做之後，程萬裏便帶著手下的人，緩緩往石河村的方向靠近。
這段日子以來，他們其實也都藏身在靠近村子附近的地方，只有這樣，安七墨和馬業輝才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。
因為雙方一旦動手，必定有百姓無辜受害，故而安七墨和馬業輝，不敢大意。簡言之，就是這些大齊的村民，一定程度上成了他們的保護傘。
短時間內，想必安七墨和馬業輝也無法推斷出來，他靠近的目的地就是石河村。程萬裏心想，等他們發現自己的目的時，自己已經在石河村附近，他們完全阻止不了他抓住李雲月。
……
這日，李雲月下學堂和安志柏一起回家，沿途看到有人，鬼鬼祟祟地在田埂上晃悠，像是在尋找什麽。
因為戰爭，石河村不時地有外來人口，大家沒飯吃，就到田埂或者山上找一些野味兒，至於他們找到什麽，李雲月並不知曉。
石河村的村民對於外來人口，也已經感到習慣，故而看到有人在田埂或其他地方晃悠，大家都沒有什麽反應。
只要那些人不破壞村裏的莊稼便好。
可今日，李雲月卻覺那幾個在田埂上來回走動的人，很是奇怪，當下就多觀察了幾下，但也沒察覺出什麽異樣來。
“嫂子，你在看什麽？”安志柏發現她在小心地瞄著什麽，不由得好奇。
李雲月收回目光，“總覺得那邊那幾個人怪怪的，但想必是剛從外頭逃難來的人，現在在尋找野味吃吧。”
安志柏也跟著看了一會兒，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，便和李雲月一同回了家。
豈料晚飯吃到一半，外頭有人來喊李雲月，語氣很是著急。
“怎麽了？”李雲月立即站起來問。
“村頭大妮的娘不見了，還有小東的娘也不見了……”來人是隔壁家的三嬸兒，還在數著消失的人頭。
起初李雲月還沒有意識到什麽，等聽完三嬸兒數完的人之後，她猛地意識到，被抓走的人，都是懷孕的人！
包括她在內，村中有五個婦人懷孕，不過，只有她自己，是快要臨盆的，其他的婦人距離臨盆，還有最少兩個月的時間。
她驀地想起下學堂之後，見到的那幾個鬼祟的人，難道是那些人抓走的？他們抓走孕婦的目的，又是什麽？
“三嬸兒，可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嗎？村長知道這件事沒有？”李雲月問道。
“他們的家人，已經去找村長了，現下大概是還沒得出什麽結果，李夫子，你向來最有主意，大夥兒便拜托我來找你說說此事。”
李雲月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，“我們去村長家看看。”說著，便要和三嬸兒一起走。
“先把晚飯吃了再去啊！你自己的身子還緊張著呢！”梁氏喊道。
然，李雲月和三嬸兒，已經出了門，梁氏無奈，只好放下碗筷，跟著一塊去。
李雲月最多還有半個月，就要生產了，梁氏怎麽也不放心她再去操心村中的事兒，這不是還有村長嗎？
村長家已經聚集了不少人，有失蹤孕婦的家人，也有其他來了解情況、看熱鬧的村民。
李雲月到的時候，他們已經分析出來，今日失蹤的都是孕婦。
不過他們看到李雲月時，又詫異，李雲月也是孕婦，為何沒有失蹤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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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裏地處鄉下，消息閉塞，多數的消息，她也只能從不斷從外地逃難過來的百姓口中得知。
晚上吃飯之前，坐在飯廳裏，還沒拿筷子，梁氏就長長吐出一口氣，分明是心中大石落地的表露。
“那燕國將士，終於從我們夷州城離開了，想來咱們大齊的將士也不是吃素的，如今可算好了，日子終於要太平了。”
和梁氏抱有同樣想法的人家不在少數，自從廖奇偉被捉走那時候開始算起，夷州亂了也有三個多月了。
那時候他們還在栽種水稻，而今也已經差不多可以收割，城中暫時未有知府，屆時將無人來逼迫他們上稅了。
人人臉上都是笑意，這個晚上大家吃飯時，心頭都是無比暢快的，和現下梁氏的表現，分毫不差。
李雲月安靜地吃飯，沒回應。
安志柏倒是擡頭看她一眼，見她不語，不免覺得有些詫異。
“嫂子，你不認為咱們的平靜日子要來了嗎？”
“……再要不了多久，我便要生了，吵鬧的日子就要來了呢，哪能平靜？”李雲月顧左右而言他。
這件事她並不樂觀，畢竟程萬裏還未徹底離開夷州境內，大概馬業輝和安七墨他們也還在追逐程萬裏。
再有江州和滄州，還未收覆，何來的平靜可言？
不過，她也不會在此時，嚇唬梁氏和安志柏，他們樂觀些，日子才能過得下去。
“也對哦，孩子就是容易鬧騰，到時候咱們家就熱鬧了。”
說到孩子，梁氏的註意力立即被轉移，算了下日子，已經不剩一個月的時間了，哎呀，這大半年來，夷州發生了這許多事兒，她也擔憂了大半年，如今可算是快要熬到頭了。
關於戰爭的話題，就這樣結束了。
興許是快到生產之期了，夜晚睡覺之時，梁氏總不放心李雲月，幾次在樓下喊她，問她的情況如何，是否有不適。
得到李雲月的回答，她才又回房去睡。
她不累，被擾了幾次睡眠的李雲月，倒是累了。
在現代時，她沒生過孩子，對這方面經驗不足。到這個時空，關於生產的書籍又沒有，只能從旁聽說，而她聽到的，也大多是可怕的說法，如此不聽也罷。
梁氏晚間確定她的情況，想必是有道理的，這麽想著，李雲月便也沒有起床氣了。
吃了早餐之後，她如常去往書院，給孩子們上課，孩子們大概也都聽說燕國將士被趕走之事，臉上都是歡快笑意。
孩子的笑最能治愈人，李雲月看了，心情也不由得大好。
原本是非常平常的一天，豈料，下午李雲月回到家之時，卻聽到屋內傳來哭聲，她進屋一看，才發現哭泣之人，正是梁氏。
她內心咯噔一聲，驀地明白，梁氏必定知道安七墨在軍中之事了。
先前大夥兒忙著躲避戰亂，對於上頭的人，並不關心知曉，可如今不同了，在自身安全得到保障之後，大家便開始好奇外界情況，便也得知這次將程萬裏趕出夷州城，也有安七墨一份功勞。
知曉此事的人，當這是安家的一份榮耀，便前來告知梁氏，豈料梁氏並不知道自家兒子，早已上戰場一事。
李雲月和安志柏到家的時候，前來告知梁氏此事的人已經不在，獨留梁氏一人在屋中哭泣，聽聲音很是悲切，令人不忍。
李雲月雖然已經猜到是什麽事情，卻也只能裝作不知，上前詢問：“婆婆，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？你為何哭成這樣？”
梁氏以手捂著臉，李雲月便伸手去拉她的袖子，卻被梁氏一把甩開。
“我七墨上戰場之事，你早已知曉，是也不是？”
梁氏擡起頭，面上老淚縱橫，好不傷心。
安志柏身軀猛地一顫，什麽情況？兄長去了戰場？
“他說什麽去平陽城找馬業輝，那事兒分明就是假的，馬業輝就在夷州境內，而七墨也在，這次是他們共同聯手，將程萬裏趕了出去！李雲月，你還想騙我到幾時？”梁氏怒喝。
她既擔憂自家兒子的安危，又惱火這兩人沒告知她，安七墨去的是戰場，而非去平陽城！
五六個月的時間啊，他們竟欺騙她這麽多個日子！
她身為母親，從不曾為安七墨祈願過！
“李雲月，你身為婦人，怕是不曉得戰場上刀劍無眼，我兒若不小心，便回不來了，是不是？你若知曉這些，如何能夠欺騙我這般久？”梁氏心中憤怒，忍不住一直數落李雲月。
李雲月安靜地站在一邊，她早就知道梁氏在得知這件事之後，必定會大發雷霆，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，故而不會頂撞梁氏任何。
其實這幾日，她便已經猜到，梁氏肯定會在這幾天，得知安七墨已經上戰場的消息。
所以，她並不意外這件事在今日被梁氏得知。
梁氏心寒，繼續數落，“是不是你覺得我老了，一只腳已經踏入棺材裏了，這種事就不需要告訴我了？若我死之前，七墨沒能歸家，你是不是要告訴我，七墨在平陽城內還沒處理完事情，不能回來送我一程？”
“不是的，婆婆，您身子硬朗，至少還能再活幾十年，而七墨肯定會歸家的。我們有多想他回家，他也就有多麽想念我們。”李雲月知道自己得應聲，否則梁氏得不到回應，只會更加心寒。
“他想念我們有什麽用處？他上戰場之事，我同意了嗎？這個逆子！你身為他的媳婦兒，你竟眼睜睜看著他上戰場，也不阻止！你心裏到底有沒有這個夫君啊？”梁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，哭得甚是傷心。
李雲月蠕動著嘴唇，一時間無言以對，她的眼圈也有些酸澀，她連忙仰起頭，閉上眼睛，不讓眼淚掉落下來。
身為大齊子民，敵人進攻之時，安七墨有武藝傍身，若他不去戰場，他將會覺得自己是個不完整的人。
她能理解他的感受。
可古往今來，上過戰場、殺過人歸來的將士，在某方面看來，也已經變得不完整了。
在這場抉擇中，安七墨為難，她也十分為難，可這種事哪裏有什麽對錯呢？
梁氏忽然從椅子上站起，雙手擒住李雲月的肩膀，“你去把我的七墨喊回來！你是他的媳婦兒，你看不住他，便是你沒本事！你去給我叫我的兒子安然歸來呀！”
李雲月任由她晃著，沒有反抗。
卻是安志柏看不下去了，上前試圖分開她們兩人。可梁氏太過傷心生氣，安志柏根本撼動不了她。
情急之下，安志柏大聲道：“娘，嫂子肚子裏還有孩子，她出事了你才開心嗎？快放手，不許再晃了！”
梁氏如同被人打了一棒，忽地反應過來，眼淚雖然還在簌簌往下掉，但她已經小心地松開李雲月的肩膀，捂住鼻子轉身蹲在角落裏，自顧自地繼續哭著。
梁氏本身就很纖瘦，現在她蹲在角落哭泣的樣子，怎麽看就怎麽淒涼。
安志柏的眉頭皺起來，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，李雲月看著他，以目光告知他，不要緊張，先讓梁氏哭一會兒。
之後她就拍了幾下安志柏的肩膀，壓低聲音說：“我去做晚飯，你在這裏陪著。”
然後她就直接進入廚房內了。
她一直在廚房裏，準備著晚飯，途中沒有出來過。
梁氏傷心，她也不好受，上戰場的人是她的夫君，她的擔心不比任何人少。
晚飯做好，天色已經差不多完全黑了，李雲月出來，發現梁氏還坐在椅子裏，捂著臉哭，顯然是安志柏怕她蹲久了腿麻，扶她到椅子上坐的。
李雲月走過去，示意安志柏去打盆熱水過來，給梁氏洗臉。
她自己則站在梁氏身邊，道：“婆婆，現在程萬裏已經被趕出城內，我們大齊取得勝利了，這就說明至少現在七墨是安全的，相信再要不了多長時間，他便能回家。”
梁氏沒有理會她。
“七墨上戰場這件事，沒有告知您，的確是我們不對，現在七墨還沒回來，我就代替他，向您道歉，連著我的那一份，也給您道歉。回頭我生了孩子、七墨也回來了，您若還氣不過，便動手打我們一頓，讓您消消氣。”
梁氏還是埋著頭在手掌心裏，沒有給李雲月任何回應。
李雲月嘆了口氣，“婆婆，七墨是血性男兒，他是您生下來的，您比任何人都了解他，如今他能在戰場上，取得自己的勝利，他自豪之餘，肯定對您也充滿了感激，因為他知道，沒有您就沒有他啊。”
說著，李雲月試探性地將手落在梁氏的肩膀上，見她沒有抵觸自己的觸碰，她輕輕地捏了捏梁氏的肩膀。
“婆婆，志柏已經打水過來了，洗把臉吃飯吧？再要不了幾日，七墨便回來了，他若是見您瘦了，怕是心裏也不好受。您也要健健康康的，等他回來才是啊。不然他回來了，您卻病了，那該多不好啊是不是婆婆？”
說到後面，李雲月的語氣，就如同哄孩子似的。
梁氏雖然沖她發脾氣，可那也是在情急之下才會那樣，等她冷靜下來之後，就會知道，李雲月也沒錯。
現在梁氏就在逐漸冷靜，故而她沒有推開李雲月，而是順著李雲月給的臺階下，擡起頭來，就著安志柏端來的熱水，洗臉洗手。
見梁氏的情緒得到安撫，李雲月和安志柏都松了口氣，晚飯時分，氣氛自然是非常沈重。
而梁氏只吃了半碗飯，就不願意吃了，任憑李雲月和安志柏勸她再多吃一點，她就是吃不下，且早早的就回房休息了。
飯廳裏，頓時便只剩下李雲月和安志柏相對而坐。
安志柏重重地嘆了口氣，好像也沒什麽吃飯的胃口了。
李雲月見狀，給他夾了筷菜，“你哥離開家之前，我向他承諾了，要將你和婆婆照顧好，現在婆婆年齡大了，你也比以前懂事了不少，所以，在你哥回家之前，我還需要你和我一起，將婆婆照顧好。”
安志柏看著碗裏的菜，再看看李雲月，端坐著沒動。
“有什麽問題，你盡管問我，但凡我知道的，都會告訴你。”李雲月說道，她知道這會兒安志柏肚子裏，肯定有很多疑問，否則也不會是這種心事重重的模樣。
“我哥帶著人來到夷州城，和程萬裏對上之後，你和他見過面嗎？”安志柏抿了抿唇，問道。
李雲月點頭，“見過，他比以前瘦了點、黑了點，但他還是以前的他，一樣英俊、一樣厲害。”
“那這次將程萬裏驅逐出夷州境內之後，他會回家嗎？”
李雲月咀嚼了幾下嘴裏的飯，好久才道：“或許會回來吧。”
至於回來多久，就完全是個未知數了。
但安志柏聽到說兄長會回來，就已經很高興了，此時的他還沒有想到，安七墨會回來，但很可能回來之後，他很快就會走。
兩國之間的戰爭，哪裏是這麽容易，就結束的？他們只是暫時打贏了程萬裏而已，不是徹底打贏燕國。
但安志柏沒問，李雲月也不會主動說。
安志柏又強行逼迫自己吃了半碗飯，才結束這頓晚飯。
李雲月去睡覺時，想著今晚婆婆應該不會像昨晚那樣，不時地喊自己以確定自己的情況了。
然而事實證明，她想錯了，梁氏心中再有氣，也還是關心她的狀況，萬一半夜羊水破了，李雲月又睡著，完全不知道，問題就麻煩了。
所以，夜裏梁氏還是喊了李雲月幾次，到早上就沒什麽事兒了，李雲月和安志柏早起吃早餐去書院，梁氏說身體不舒服，就繼續在床上躺著。
他們也沒勉強她起床，都知道她精神狀態不好，躺一躺也無妨。
接下來的兩天，他們家的氣氛一度很緊張，梁氏的狀態一直沒緩和過來，李雲月很擔心，她會重病。
而她自己，也要自己去看大夫，給她診脈，確定一下腹中胎兒現在如何了。
所幸，她從大夫那兒得到的答案，都是好的，暫時不用擔心，只需要安心等待孩子出生便可。
如此，李雲月倒也稍稍安心些。
只是她到底是第一次懷孕，心中總有些不確定性，在這種時候，平日裏大家關於生孩子的言論，在她腦海中變得格外清晰起來，對她的情緒多少產生了些許影響。
這不是好征兆，李雲月自己知道，她也在努力地做著調整。
好在兩天過後，梁氏自己也調整過來，即便還是不大樂意和李雲月說話，但也至少能夠正常過日子，減輕了李雲月不少的憂慮。
卻說此時，安七墨和馬業輝還在對程萬裏窮追不舍，按照道理來說，在戰場上，窮寇莫追。
但安七墨和馬業輝卻都知道，這個程萬裏不會這麽輕易，就放棄夷州，畢竟他在夷州生活了這麽久。
加之江州還有燕國的人，若程萬裏和江州的那位將軍取得聯系，兩者聯手起來，再來攻打夷州城，於夷州來說，又將是一場浩劫。
基於以上種種，安七墨和馬業輝自然是怎麽也不能放程萬裏歸去，那無異於縱虎歸山。
即便是不能捉住程萬裏，也萬萬不能給程萬裏喘息的時間。
而程萬裏此時，正帶著自己手下的人，不斷逃亡，他一直試圖和身在江州的人取得聯系，可屢次被安七墨和馬業輝的人給斷掉。
他既搬不來救兵，也無力逃回去。再者說了，他也不願意回去，先前他占領夷州的消息傳回燕國去，燕國君主對他讚賞有加，那段時間他在燕國的聲望空前高漲。
即便他不在帝都，卻也能想象得出，自己會被怎樣的盛讚。
故而現在被趕出夷州城，他怎麽也不願意回去的，除非到最後生死存亡關頭。
當然，也有手下的人，勸諫他還是想個辦法先回去，莫要拿上萬將士的命，去做無辜的犧牲。
程萬裏全然沒將此等勸諫聽進去。
這段日子，他雖然在逃亡路上掙紮，卻也讓手下的人，打聽到了些許有用的消息。
比如說，燕國此時副將安七墨，家中母親弟弟還有妻，住的地方隸屬夷州，且住在的村子石河村，距離夷州城僅十公裏的距離。
還打聽到，安七墨的妻李雲月即將生產，而安七墨是十裏八鄉出名的寵妻之人。
得到這些消息之後，程萬裏便想著，將李雲月捉來，威脅安七墨臣服於自己。即便安七墨不臣服於自己，也沒關系，他手裏捏著李雲月的命脈，多少能夠控制安七墨。
就算安七墨寵妻的名頭不真，他不是非常重視李雲月，也無妨，李雲月肚子裏懷有孩子，沒有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的！
確定了要怎麽做之後，程萬裏便帶著手下的人，緩緩往石河村的方向靠近。
這段日子以來，他們其實也都藏身在靠近村子附近的地方，只有這樣，安七墨和馬業輝才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。
因為雙方一旦動手，必定有百姓無辜受害，故而安七墨和馬業輝，不敢大意。簡言之，就是這些大齊的村民，一定程度上成了他們的保護傘。
短時間內，想必安七墨和馬業輝也無法推斷出來，他靠近的目的地就是石河村。程萬裏心想，等他們發現自己的目的時，自己已經在石河村附近，他們完全阻止不了他抓住李雲月。
……
這日，李雲月下學堂和安志柏一起回家，沿途看到有人，鬼鬼祟祟地在田埂上晃悠，像是在尋找什麽。
因為戰爭，石河村不時地有外來人口，大家沒飯吃，就到田埂或者山上找一些野味兒，至於他們找到什麽，李雲月並不知曉。
石河村的村民對於外來人口，也已經感到習慣，故而看到有人在田埂或其他地方晃悠，大家都沒有什麽反應。
只要那些人不破壞村裏的莊稼便好。
可今日，李雲月卻覺那幾個在田埂上來回走動的人，很是奇怪，當下就多觀察了幾下，但也沒察覺出什麽異樣來。
“嫂子，你在看什麽？”安志柏發現她在小心地瞄著什麽，不由得好奇。
李雲月收回目光，“總覺得那邊那幾個人怪怪的，但想必是剛從外頭逃難來的人，現在在尋找野味吃吧。”
安志柏也跟著看了一會兒，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，便和李雲月一同回了家。
豈料晚飯吃到一半，外頭有人來喊李雲月，語氣很是著急。
“怎麽了？”李雲月立即站起來問。
“村頭大妮的娘不見了，還有小東的娘也不見了……”來人是隔壁家的三嬸兒，還在數著消失的人頭。
起初李雲月還沒有意識到什麽，等聽完三嬸兒數完的人之後，她猛地意識到，被抓走的人，都是懷孕的人！
包括她在內，村中有五個婦人懷孕，不過，只有她自己，是快要臨盆的，其他的婦人距離臨盆，還有最少兩個月的時間。
她驀地想起下學堂之後，見到的那幾個鬼祟的人，難道是那些人抓走的？他們抓走孕婦的目的，又是什麽？
“三嬸兒，可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嗎？村長知道這件事沒有？”李雲月問道。
“他們的家人，已經去找村長了，現下大概是還沒得出什麽結果，李夫子，你向來最有主意，大夥兒便拜托我來找你說說此事。”
李雲月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，“我們去村長家看看。”說著，便要和三嬸兒一起走。
“先把晚飯吃了再去啊！你自己的身子還緊張著呢！”梁氏喊道。
然，李雲月和三嬸兒，已經出了門，梁氏無奈，只好放下碗筷，跟著一塊去。
李雲月最多還有半個月，就要生產了，梁氏怎麽也不放心她再去操心村中的事兒，這不是還有村長嗎？
村長家已經聚集了不少人，有失蹤孕婦的家人，也有其他來了解情況、看熱鬧的村民。
李雲月到的時候，他們已經分析出來，今日失蹤的都是孕婦。
不過他們看到李雲月時，又詫異，李雲月也是孕婦，為何沒有失蹤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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